3)敌意的寒冰_欲海逍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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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忌讳,我很想知道。”秋林神情凝重地答道。

  “好吧,我尽可能说得简单些。夜深了,夜凉让人感到舒服,可也容易伤身体。他比我大十岁,也曾经是一名军人,在西藏一次平叛战斗中负过伤。他在部队的那段经历,不说也罢。他年轻时很倔,宁肯挨穷,也不愿意领取政府给他的伤残补贴。他只有一个独养儿子,也就是我的二女婿,是一个壮实的小伙子,和他老子一样倔。几年前,他和我女儿结婚,生了一个胖小子。呵,就是您遇到的玩泥巴的那个小家伙——农村的孩子都这样。日子是穷一点,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!可他偏要去城里打工。”说到这里,老板停下来,目光中透出悲伤神色。

  “……是前年春节出的事。当时,他在广东一个建筑工地上当泥瓦匠,准备讨回包头拖欠的四百元工资,然后回家过年。包头不肯给,他就爬到脚手架顶上以死相胁。包头坚持要留到第二年再付,他就一直呆在上面,不肯下来……多蠢啊!下面有很多人看热闹,吵吵嚷嚷的,劝他下来。也许是天气太冷,手脚冻木了,他在往下爬的时候一头栽了下来……出去的是一个棒小伙子,回来的却是一只小匣子……唉!”

  当晚,秋林彻底失眠了。他想使自己静下来,试了几种方法都不行,最后,他打开《坛经》一字一句地念起来。于是,激动的情绪照例平和了些,可旅馆老板的话却挥之不去,前念、今念、后念接踵而至。他干脆放弃睡觉,点燃香烟专心思考起来。

  如果说,最初他仅仅有一种模糊的感觉,当晚和旅馆老板的谈话却使他再也无法掩饰,他的世界——过去是完整的统属于人民这一概念之下的——分裂成了敌意的两半:穷人与富人。从纯观念的角度来看,这种思想对他来说毫无新意:在此之前,它始终象是一种虚拟的、事不关已的东西。然而,倏忽间,它就变成一种清清楚楚的归属感。人民分裂成了富人与穷人,他却不自觉地从过去的队伍里游离出来,站到了它的对立面。幸耶?不幸?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憾与怵惧,就象刚从一场美梦中醒来、却发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沿上一样。他天性厌恶人际争斗,此时却不得不面对这种沉重得使人喘不过气来的敌意,他该怎么办呢?他本能地想到了逃避,正如过去已经习惯了的那样。可是,这种敌意并非来自于个体与个体之间,想逃,终归是无处可逃的。那么,你将如何面对这种避无可避的现实呢?

  可是,他终归还是找到一个办法,那就是花费更大的代价,来去收买那个向他传达敌意的老农。只要他肯接受一笔钱,那么,敌意将不复存在,他想。第二天早晨,他主动找旅馆老板,请求他帮助说服那位老农接受他的援助——三万元现金。他说,他是真心实意想帮那位老人;他——那位老人尽可自食其力,可他不能不替孩子的将来考虑。旅馆老板看了看他的眼睛,知道他一晚未睡,被他的诚意打动了,把店子交给老婆照管,出去了整个上午,回来时却遗憾地告诉秋林,他没能说服那个倔老头。”以后再说吧!过一段时间他会转过弯来的。”

  当天下午的上班时间,秋林去乡政府找到乡党委书记和乡长,陈述了他的捐献计划;他知道乡里有两处电站需要重修,准备捐献三十万元现金。他要求政府专款专用,并且指定旅馆老板作他的资金使用监督人,把资金使用情况及时报告给他。两位领导对他的计划非常重视,立即召开党委会议,根据他的要求形成了决议。全体党政领导主张举办一个大型捐赠仪式,让全乡人民当面答谢他的义举,秋林坚决地拒绝了。

  第二天上午,他在乡财政所长的陪同下离开小镇,上县去办理捐款转帐手续。临走前,他再次请求旅馆老板做那位老农的工作。他说,不管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电话给他。这件事象是夏天无意中吞进的一块冰,始终哽在心里,使他感到难受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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